从杨子和黄圣依,到韩江笔下的消耗捆绑型爱情|二湘空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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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杨子和黄圣依,到韩江笔下的消耗捆绑型爱情
文/远岫
看到很多人在讨论杨子和黄圣依,才知道芒果TV有个节目叫《再见爱人》,但芒果TV是哪里的,我也不知道。
可能与年龄有关,也可能与阅历有关,我现在对男女关系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话题,毫无兴趣。不看综艺,不刷短视频,那些或哗众取宠或故作高深的婚恋主播们十万加的点击量,没有我的任何贡献。读哪些书、看什么电影追什么剧,与什么样的朋友聊天吃饭娱乐,全随自己心意,我的中年生活,不求完满,只求自在。
其实这些年,断断续续也看到过黄圣依被杨子PUA的消息,即便你不点开,网络也会推送。作为一名现代优秀女性,我以为黄圣依能够尽快摆脱这种困境,现在看来,她依然在固守。这回,我在微博看到最精彩的一句评论是“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”。是的,一个人选择受虐,自有其内在逻辑。
凤凰网读书以杨子和黄圣依的婚姻作引子,摘录了复旦教授沈奕斐《什么样的爱值得勇敢一次》一书中,所概括的现代爱情四象限理论,也就是当代爱情的四种模式。
第一种叫享乐型爱情,这种爱情有激情、很快乐,但不一定带来个人成长。第二种叫互惠型爱情,两个人比较互补,互相促进,但不见得充满激情和快乐。第三种叫消耗捆绑型爱情,它会产生两种极端表现:一是暴力捆绑,比如家庭暴力;二是精神捆绑,比如PUA。第四种叫成长治愈型爱情,她称之为最理想的长期爱情模式,这种爱情的典型特征是你从对方身上学到很多,同时也特别快乐。
杨子和黄圣依,无疑属于第三种。而消耗捆绑型爱情,往往也是以享乐型爱情的面目出现的,激情过后,两个人对冲突、差异的处理方式,以及一方对另一方需求的漠视,直接决定了这段关系的走向。
最近,趁热读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韩江的代表作《素食者》,以及姊妹篇《植物妻子》。《植物妻子》中的夫妻关系,也算是从享乐型走向了消耗捆绑型。
小说中的妻子,从孩提时候起,就梦想自在地活着,自由地死去。她辞了职,计划用自己攒下的钱,到世界各地走走,“想这样一直走到世界尽头,走到最远处,走一会儿停一会儿,就这样一直走到地球的另一端。” “死之前,要这么做。”
但遇到丈夫后,她把自己微薄的积蓄用在了租房和结婚上,因为“怎么也离不开你。”新婚燕尔的时候,两个人一到休息日就在客厅里连续做爱,直到筋疲力尽。热情似火的阶段,彼此观念上的巨大差异被忽略。
激情期很快过去,高楼、车流和人群成为不可忍受的桎梏,拥挤嘈杂憋闷,妻子感觉自己要生病,连阳台上的花草和蔬菜,都因为不接地气相继死去。丈夫的感受却完全不同,他认为他的婚姻生活是人生最温馨、最安稳的一段时间,他对现状很满意。他不理解妻子在想什么,也不屑于去理解,甚至对她的消瘦和怪异产生了厌恶。当妻子又一次向他倾诉郁闷和对远方的向往时,他用双手接满雨水浇到她的脸上以表愤怒,妻子被吓得打了个冷战,从此沉默。
直到一次出差回来,看到乱七八糟臭味熏天明显反常的家,他的第一个念头仍然是对妻子不尽职的愤怒。而此时,阳台上的妻子,已变成一株植物,向着栏杆处,张开着双臂。
出生在贫困村庄的妻子,目睹母亲的终生辛劳与自生自灭,曾梦想改变这种被圈禁的命运。她努力过,挣扎过,遇到丈夫后有过短暂的激情,也一定有过对生活的憧憬,但丈夫无视她的痛苦,只在乎自己的感受。
“如果说在故乡不幸福,在他乡也不幸福,那我该去哪里?”《素食者》里,遭遇同样困境的英惠,选择了死亡。
《素食者》中的几对夫妻,无论是英惠和丈夫之间,姐姐和姐夫之间,还是英惠父母之间,都属于消耗捆绑型模式,他们甚至都不曾经历过从享乐型的过度。
丈夫对英惠毫无感情。他最初看上的,正是英惠的乏善可陈,这个女人从长相,到衣着,再到谈吐、性格,没有一处亮点,这让并不优秀的他,感到放心和松弛。所以五年的婚姻中,他从来不用顾及英惠的感受,只需心安理得享受她生活上的照顾。当英惠不再做肉食,外出不穿内衣,他恼羞成怒,他从未尝试过去了解妻子的内心世界,脑子里只有自己的生活质量和颜面。妻子被送进精神病院,他便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她。
姐夫靠姐姐仁惠养家。他和妻子从精神上无法产生共鸣,却享受着妻子创造的舒适生活。他以追求艺术为名,对小姨子充满无法遏制的欲望,并设法让这欲望变成了现实。而仁惠,也许仅仅是因为婆家大多是教育者和医生,社会地位和家庭层次远远高于她那个粗鄙的原生家庭,她就可以忍受丈夫没有经济来源,和内心深处与自己的隔膜所产生的冷暴力。她努力经营着家庭和生意,营造着外人眼中蒸蒸日上的幸福生活。但丈夫和妹妹的交媾画面,让她彻底崩溃,亲手打碎了自己刻意营造的“岁月静好”。
如果我说英惠的父母是罪魁祸首,他们一定觉得无辜:那个年代的东亚家庭,有多少夫妻不是这样的呢?丈夫充满戾气,说一不二,独断专行,家暴、酗酒,妻子隐忍、麻木,苍老憔悴,终生劳苦。英惠姐妹在痛苦和压抑中长大,遍体鳞伤,逃离成为唯一的出路。
可是逃往哪里呢?如果他们有幸获得第四种模式——成长治愈型爱情,爱或许可以帮助她们治愈童年的创伤,让她们有勇气面对千疮百孔的生活,人生还有补救的机会。或者退而求其次,哪怕是第二种模式——互惠型爱情,虽然不一定有激情,也或许如沈教授所说年龄差距较大,但两人在日常相处中互相为对方着想,相互鼓励,相互发现,产生一种心灵归属感,也不啻为一种救赎。
但美好的爱情,从来可遇不可求,又如镜花水月,哪里靠得住呢!英惠最终选择了死亡,“融化在雨水里……一切融化在雨水里……我要融入土壤。只有这么做,我才能萌芽新生。”
《素食者》由三个中篇组成:《素食者》《胎记》《树火》。这三部中篇,分别从丈夫、姐夫、姐姐三个人的角度,叙述了英惠的三种角色:妻子、小姨子和妹妹。我在一个深秋清冷的黄昏,读完了最后一个字,从心底深处弥漫出的凉意,蔓延全身,让人窒息。
“我想通过《素食者》刻画一个誓死不愿加入人类群体的女性。”韩江在布克国际文学奖颁奖礼上的致辞中如是说。
但我想说的是,最让我难过和悲伤的,不是英惠,而是姐姐仁惠。英惠尚且可以放下尘世所有的牵绊,无声地向世俗宣战、抗争,仁惠不能。那个曾在黎明前最黑暗的瞬间,揣着一根绳子走向后山,想一了百了的仁惠,终是无法放弃对儿子的责任和牵绊,在清晨的微光中缩了回去。
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里面,小马蒂尔德问里昂:“生活是一直这么艰辛,还是只有童年如此?”里昂回答:“一直如此。”
英惠在绝食后大口大口吐出的鲜血,仁惠能看见。仁惠内心喷涌而出的鲜血,又有谁能看得见?她连成为植物的资格都没有,余生,除了踉跄前行,别无选择。
远岫,70后,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,依然热爱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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